陈景的驾驶技术并不好，驾驶证也是通过一些手段取得的，但是只是在城市之中开车，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慧将自己的座驾一辆八十多万的宝马给自己的开了。

    陈景就直接开着车冲向了沧海。

    华海高速是一个质量工程，路况不错，一百八十多公里以新手驾驶的速度两个小时也从龙华进入沧海市区了。

    倒是进入沧海市区比较麻烦，这年头并没有车载导航，不知道地点需要询问很多东西。不过刚进收费站的时候，李青阳就站在路边等着陈景了。沧海只能勉强算是二线的城市，但尽管如此，也让陈景感到震撼。相对之下龙华就太小家子气了。

    进城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才来到远方出版社，这里已经是政府机关集中的地方了，远方出版社还承载着省党报的印刷出版工作。

    出版业务算是半公，工作人员在编的有三百多人，编外的合同制工人有四百多，临时工就不好统计了。总之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单位。

    进入李青阳的办公室，陈景将手中的U盘递给了李青阳。

    李青阳也不和陈景说话了，插上U盘，然后在里面找到三个文档。

    李青阳对其中一个文档看了起来，粗略的读了一阵之后，才摇头：“还真是你的风格，开篇背景详细，主角迟迟不出来。”

    “如非有一点名气，这样写读者可是不会买账的。”

    陈景点点头。

    “这样写有一种传统文学的味道。”

    “行了，稿子就先放在我这里。这三本书一起刊印不好，我再看看，怎么样作吧。”

    接下来李青阳就带着陈景去到了沧海边。

    这里是李青阳老爷子所在的地方。

    李青阳老爷子并不是一个人在家，家中还有一个美貌的中年妇女。妇女丹凤眼，瓜子脸，长睫毛，能和老爷子交流怕是年纪不小了，那么可以想象，这个女子年轻时候是多么惊心动魄。

    看到这个女子，陈景忽然想到了杨曦。

    原来美丽的人都是千篇一律的，只有丑陋的人才会各有特色。

    “杨主席。”李青阳直接打招呼了。

    女子看了一眼李青阳，然后眼神留在了陈景身上，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陈景却感觉到对方眼神之中的错愕。

    这有一些莫名其妙。

    李雪建老爷子看到陈景倒是一脸开心：“陈景小友来了。早上才打的电话，现在就来了，你这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岂能让长者等候！”陈景规规矩矩说道。

    一番介绍之下，陈景才知道这个女子居然是江南作家协会的主席杨琴。

    杨琴算是李雪建的半个学生，很早之前和李老爷子讨教过一些文学创作的事情。可李雪建并不愿意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学生，只是当做忘年好友。

    两位正在讨论一些关于武侠创作的问题。

    有了陈景的《书剑》引子在前，老爷子的心思也就变得活络了起来。

    对于老爷子来说，见多了世情，想要写陈景那样天真的作品，反而有一些矫揉造作。

    然而老爷子实在太老了，想要亲自动手，那已经是力有未逮的事情了，只能口述，委托别人帮着打出来。

    李老爷子直接叫人拿了几张纸在一边看了起来。

    书名叫做《江南》。

    书中的主角也叫江南，在设定上颇有一些《书剑》的味道，它不是描写一个武林大侠的成长过程，这一点和旧武侠也是一样，书剑对于旧武侠来说并没有颠覆太多。其特点就是主角没有成长的过程，一出场就是艳惊天下，武卓绝。但是和书剑不一样的是，短短几章之中将一些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金庸的武侠之所以出名，是因为金庸的武侠是童话，尤其是前期作品，主角不管是悲情还是豪迈都有一些设定完美，这一点在《射雕三部曲》中得到充分的考虑。三本书的主角，郭靖为天人，道德上限无人可及，杨过则是地人，行事风格常人不能达到，唯有张无忌，那才是凡人，行事作风，道德标准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如果说金庸的这一些作品是童话，那么毫无疑问，这李老爷子写的这一本就是类似于小红帽，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的黑暗童话。

    在文学素养上，毫无疑问是黑暗童话更能让人感触良多，这也是系统世界金庸古龙的地位一直有争议的关键。梁羽生就没有争议，他的作品婉约，平和，很符合文人气息，但是在格局上，金庸略胜一筹，在人性，道德探讨上，古龙是非常出彩的。

    “写情爱的，我不太擅长。”李雪建直接了当的说道。

    陈景也理解，在李老爷子的年轻时代，爱情只是童话，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的爱情？

    “不过感觉武侠这样写，也是一种思路。跳出樊笼，别有一番天地。”

    “李老您这一部作品非常不错，其中关于人性的考量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能动笔的。我原本以为所谓文学只靠着一点才气和积累就能成，如今看到李老的文字才知道，这里面还有阅历。你这一篇故事之中，我看到了一个历经风霜的老人对于人生的考量，这是我几十年，都做不到的。”陈景心悦诚服。

    “李老这一部小说写出来，算是开了武侠一个流派。我的武侠价值观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李老你的武侠价值观则是诚心正义。我的主张带着一丝童话，道德高高架起，不接凡俗，而李老则是生长在土地之中，接尽地气。”

    “哈哈，你能这样说，我很满意，这也算是我的一次突破，只是我年纪大了。能坚持写出一本已经不错，至于完善，还是等后来人吧。”李雪建很开心，脸上的周围一堆一堆，将眼睛遮了不少，不过从仅有的细缝之中，可以看出老人真的很欣慰。

    古龙是一个浪子，文字比较洒脱，其武侠理念和老爷子差不多，但是在文字上，老爷子更为厚重一些。武侠本就是雄心壮志的中青年的童话，作为一个老人，想要写出那种文字，未免矫揉造作。事实上，金庸古龙创作的时候，年纪也不是很大，正是豪气冲云霄之时。

    杨琴坐在一边，听着陈景和李老聊天，眼中闪过异光。

    按照杨琴的了解和理解，陈景能写出《书剑》并不足为奇，虽然文字成熟，可也能归咎到少年人的天分上。但是和李老的交谈之中，杨琴改变了这一份想法。相关的道理并不深奥，只是能如此举重若轻的说出来，说明少年人心中自有沟壑。

    “只是，老爷子你的书，文字太过于厚重了。对于一本武侠小说来说，文学厚度并不要紧，最为关键是故事本身，着重于文字，有一些本末倒置了。这也是小子的一点见解。”

    李老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从陈景手中拿过稿子看了看。

    “好像有这个问题......”

    “文字可以张扬一点，情节可以离奇一些，至于文字深度可以浅一点，我们本来就是通俗文学，曲高和寡并不好。”

    “不错！”李雪建点点头。

    杨琴身上带着一些老辈人的思维，看到陈景这样说，心中不是很喜欢。

    “通俗文学也是文学，追求文字厚度无可厚非吧！”语气之中倒也不带愤懑。

    陈景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杨琴这样说意味着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作为一部文学作品要求文笔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也要分情况。我认为一本好的文学体现在他的思想性上面，至于文章结构和文字厚度那都是炫技了。名著之类承载的内涵是反应一些社会现象或者时代思潮，而通俗文学更像是一种消费品。既然是消费品，那就不应该用炫技的手段去限制阅读人群。以前的武侠小说不是不好，但是文字半白，没有点文学底的人根本无法阅读。而白文武侠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里面的对话，描写都是通俗易懂的，这样会让小说有更多的受众。”

    “你这是强行定义通俗文学和经典文学了。”杨曦摇摇头。

    “各自承载的东西不一样，要不然也不会有通俗和经典的区别了。在我看来，两者一样重要。前者反应时代的精气神，后者满足人民的精神追求，异曲同工而已。可惜，我笔力不够，不足以反应这个时代的精气神。”

    随着时代的变迁，可以在文学上看出来。商周时期的宫廷礼乐和下层的诗歌那是决然不同的，两汉时期的骈文也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但随着唐朝诗歌盛行，上下就有了交流，到了宋词时期，格调规矩都在改变，不同的词牌出现了，到了元代各种小曲成为时代的象征，直到明清时候老少咸宜的小说出现了，这都是文学反应时代的最好写照。通过那一些文字我们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精气神，这就是经典文学的魅力。

    话虽如此，可是陈景却反应过来了，杨琴这是在找茬！

    李雪建见心明性如何看不出来，放下手稿开口了。

    “我们在这里讨论文学，更像是自吹自擂。但是就现在的社会风气来说，文学好像没有什么作用，我不明白我从小读的四书五经这一些古书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诗歌有什么用。大家都是去关注科技生产了。不管是武侠文学，其他的文学也一起没落了。”

    文学真的没有用么？

    陈景也迷茫了一下。

    “好像是我错了。”陈景苦笑一声。

    “这话怎么说？”

    “我的作品太过于关注销量了，我把文学定义为消费品，长此以往，谁还会追求客观的思想性，只有主观的想象力变成消费品。”

    “好歹能够赚钱！”李雪建苦笑一声，“小杨算是青年作家里面最出彩的一位了，可是光靠着稿费，小杨怕是活不下去了，只能做一点小生意。”

    杨琴还是一位生意人？

    陈景愣了一下，然后也被老人的话说得一些心酸：“文学还是有用的，大家现在不重视，但是历史会记得。和科学相比，文学确实没有什么用。不过，文学最大的作用，就是他的无用吧！”

    这一句话是系统提供的。

    无用之用。

    科学代表的是物质文明，而文学算是精神文明的范畴，物质文明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而精神是偷不走的，这已经经过华夏历史五千年验证过的了。

    “我现在只能写一写武侠类通俗文学，但是我内心依旧有一个野望，那就是把我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种相对物质无用的精神传达给大家，收获一些读者的窃喜，再收获一些稿费，我也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