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羽满吞吞的从低山站了起来,有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眼,伸手拦了一辆车,报了去医院的名字。 一路上出租司机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是有什么毛病,愣是一点都没敢耽搁,连闯了三个红灯,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硬是将人送到了医院门口,临了看着这哥年轻人晃晃悠悠的走进去,不免觉得有些可怜,“小伙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夏靖羽回头看了那个司机一眼,还没有收回目光,司机一溜烟的就跑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眼神太想要把他给从车里拖出来咬碎了吞进去。 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过是诓人玩的,到时候站在奈何桥上,喝一碗孟婆汤,谁都不记得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二十年后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万一运气差点投成了二师兄怎么办? 夏泽婷没什么东西带过来的,身上手机和钱都没有,外面还有一群人莫名其妙的想要夏泽婷去死。夏靖羽也清楚的知道,夏泽婷就这么跑了,出去肯定不安全,但是他已经连动一下脑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坐在之前夏泽婷那间病房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太疲惫了,他只想好好的理一理思路。 过了一会,病房的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推开了。夏靖羽听到了脚步声,但是却坐着没有动,直到那人在自己身边做了下来。他才稍微睁开了双眼,“回来了?” “回来很久了。”旁边的人这样说的时候,夏靖羽不自觉的挑了一下眉毛,听她继续说,“刚才在外面看见你上了车,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声音顿了顿,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在这里?是自己生病了,还是来,看望谁?” 夏靖羽皱着眉没有说话。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窗帘拉得死死地,又没有开灯,即便是离得很近的人,也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夏靖羽很庆幸旁边的人看不见自己的厌恶。 “你觉得呢?”他重新闭上眼睛,没有直接回答旁边人的问题。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介意夏靖羽是怎么回答的,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师兄每次碰到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都会把问题丢给对方。” 是么?夏靖羽再次沉默了,也许是觉得连自己都没有这么清楚的了解自己,但是旁边的人却这么清楚。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黑暗里声音继续想起,带着浓浓的不甘,“我有点想不明白,夏家的人究竟有什么好的?要你用一辈子的自由来为他们做事?留,在我身边不好么?” 这句话大概是把夏靖羽激怒了,说话的人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一瞬间夏靖羽身上的气场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那个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的人。 “古筱筱,我想你记住一点。”夏靖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依旧没有开灯,但是古筱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要永远记住,我,夏靖羽,从来,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 古筱筱愣在那里,大概是没想到夏靖羽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以前即便夏靖羽不待见,但是从来都不会说这样伤人的话。而且,他们之前的关系不是有所改善么?难道还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夏靖羽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的眯着眼睛扫了一眼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的人,很慢很慢的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病房里的窗帘,光线一下子就照尽进来,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下子因为这样的强光而接受不了,眼神刺痛的想要流眼泪。 “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夏靖羽双手撑在窗台上,眯着眼睛看着小花园里有说有笑的病人们,“不过很遗憾,我发现了。” 话落,他转过身看着那边正抬手遮光线的古筱筱,女人很好看,是那种不肯服输的女强人。夏靖羽曾经看过她打官司,在他老师那里,很犀利,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也看过她败诉的样子,仍旧是在他老师那里,虽然败了,但是仍然抬头挺胸,没有输了气势。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这大概会是一个活的很好的女孩子。 他另外一只还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手心多了一支录音笔。 “老师已经不行了,要做什么只得是现在。”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坚定的语气,“筱筱,他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 古筱筱猛地抬起头,那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她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大概是想将那个录音笔拿回来。 “我下不了手,秀秀。我不行,我不行,我害怕。”紧接着古筱筱的声音从录音笔传出来了,带着惶恐和害怕,“老师他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这么做。” “是么?对你好?”戴秀秀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对你好就是阻止你接下这个官司?对你好就是在背地里偷偷换了对方的辩护律师?对你好就是当着所有同行的面指责你是他教过的最恶心的学生?对你好就是把你的论文改得面目全非之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发表?”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秀秀,不是你想的那样。”古筱筱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都是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老师才生我的气。才这么说的。” “真蠢。”戴秀秀轻哼,语气里充满了诱导,“筱筱,你知道么?你比谁都优秀,甚至比你老师时常提起的那个师兄都还要优秀。他们看不见你身上的好,但是我看见了,你无人能比。好了,你现在只要拔下你右手便的呼吸器管子,就会更加优秀了。” 录音笔里很久没有在传出声音了,就在古筱筱面色惨白的以为这件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从录音笔里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是心脏探测器的声音,还有各种病危的警报。 声音戛然而止,夏靖羽将比收了回去。 “老师是你害死的。”夏靖羽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能有这样的平静。 “我没有!”古筱筱哑着声音吼了一声,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夏靖羽没有去管古筱筱脸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继续说,“老师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对吧?他从教室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撞到了头,送到医院,医生说很有可能会什么都记不起,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顿了顿夏靖羽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古筱筱的脸上,“现在坐在家里的那个人其实只是老师的双胞胎弟弟,我去看过了,老师耳朵后面没有痣。” “你们瞒得很好,要不是因为师娘的眼神不对,我大概还不会知道。”夏靖羽突然十分难得的笑了一下,但是落在那边古筱筱的眼里却是无比讽刺,“他阻止你接下那个官司是因为对方本来就是无辜的。偷换对方的辩护律师是因为被告方威胁老师,如果这场官司你不败,你从今以后都无法在律师界立足。骂你是最恶心的学生,是希望你还能好好回头看看,到底谁对谁错。最后那篇被改的面目全非的论文不是老师改的,而是你很信任的戴秀秀改的,她盗用了老师的名字。” 古筱筱猛然抬起眼,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看着夏靖羽的脸上不带任何笑容的表情,那一瞬间犹如置身冰窖。 “你胡说什么?”古筱筱呵呵笑了两声,不断的往后退着,很显然已经是拒绝在继续听下去,“老师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那么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从来不允许我们违背他的意见,又怎么可能在背地里对我们好?” 夏靖羽看着她,虽然是不想把人逼急了,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的的往下说,“你知道是谁把这个录音笔给我吗?” 古筱筱还是在往后退,不愿意听。 “是你最信任的戴秀秀。”夏靖羽沉着声音,嘴角的笑容真的是无比嘲讽,“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地址,把这个玩意儿寄给了我。从她开始接近你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把这些杀人的罪名让你背着了。” “戴秀秀曾经跟那些人不正当的交易,被老师看见了,她就起了杀心。费尽心机从其他地方找到了老师的那场大课的旁听席,在下课的时候,混在问问题的学生堆里,制造了一场让老师自己摔下去的意外,资料我有,你要看么?” 后面那一句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但是古筱筱已经承受不住了这样的打击,她退到了走廊上,紧紧的贴着身后的防护栏,看着夏靖羽突然说,“师兄,我不是故意的,老师还能原谅我么?” “能……” 同时古筱筱整个身体往后仰去,纤弱的身体一下子就消失在夏靖羽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