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羽闭了闭眼睛 ，在睁开的时候才推开那间很熟悉的病房门。

    夏泽婷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躺在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很安详的样子，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一样。

    夏靖羽可以放低了声音，轻轻关上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夏泽婷根本就没有睡熟的缘故，所以在夏靖羽关上门转身的瞬间，床上的女人就已经睁开了眼。

    “你今天来晚。”没等夏靖羽开口道歉，夏泽婷就已经先开口了，“我以为你不来了，所以就睡着了。”

    夏靖羽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没有解释，只是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你睡吧，我陪你呆一会。”

    夏泽婷没有说话，也没有重新闭上眼神，只是睁着一双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是多久没有睡觉了？你看你都有胡渣了。”

    大概是她眼里的心疼太过明显，所以夏靖羽有一瞬间的愣神，过了一会，才像是很无奈的一样的开口，“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你哥他忙不过来。”

    “靖羽，我是不是很讨厌？”夏泽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故意把视线放在夏靖羽身上，而是转过头，看着还没有拉上窗帘的外面。

    已经很晚了，这间病房的环境也很好，外面林荫小道闪的灯光照了进来，在人脸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阴影。

    夏靖羽背脊一下子就僵硬了，她知道夏泽婷的情绪有些时候并不稳定，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兴平气和的说说话。不好的时候，大概就是上次那个样子了。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她的脸扳过来对准自己，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像是在爱护什么珍宝一样，“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在后悔。”

    “后悔认识我么？”夏泽婷说。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像带着刺一样，让人难受无比。

    夏靖羽叹了口气，倾身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泽婷，你好好看着我。”

    夏泽婷为了表示自己有好好看着，眨巴了一下眼睛。

    “很幸运能遇到你。”夏靖羽和夏泽野一样，并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大概对于他们来说，像情人之间的情话大概是禁忌，是毒药，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对他们而言，喜欢就是喜欢，即便我不说， 你也应该知道。

    夏泽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顿了一下，脸上也也很快就出现了一抹不可置信，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夏靖羽从来都不会对她说这样的事情，一天没有打击她，她估计都要怀疑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不是烧了高香了。

    这一天一直守在夏泽婷身边的夏靖羽很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表情之间的变化，他抓住这一点变化，飞快的说，“我一直很后悔那天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在遭受这样的痛苦。是我不好，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从今以后都待在你身边好不好？”

    她还能说什么呢？被这个男人爱着也许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那是以前的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现在呢？她这幅残破不堪的身体，究竟还有哪一点值得他来爱惜守护？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夏泽婷并没有直接回答夏靖羽的问题，而是说，“奶奶第一次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惊讶这世上怎么还有比我还好看的人呢？”

    如果是以前的夏泽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已经被夏靖羽嘲笑至死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但是现在的夏靖羽最希望的大概就是夏泽婷重新变回以前那个不要脸的样子。

    夏泽婷说的事情他也记得，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他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只记得那天院长把他们叫出去，有两个看起来头发已经快要白完的老婆婆和老爷爷对着他们笑，问他们要不要吃糖。

    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糖，即便那个时候的奶糖很贵，在他们这些孩子之间很流行，但是去吃不到，他也不喜欢。甜腻的奶糖味，让他皱眉。

    “小孩子皱什么眉？要开心知道么？”正好他皱眉的样子被那个老奶奶看见了，老奶奶就伸出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回头对老爷爷说，“你看这孩子，跟泽野那性子还真是有些像呢。”

    他不知道泽野是谁，也不太关心是谁，他只知道老师留下的作业还有一道题没有解出来。福利院送他上学不容易，所以他要争气。

    “比泽野那孩子有趣多了。”老爷爷对他笑了笑，但是目光却是一直没有从老奶奶身上移开过。

    他想这个老爷爷一定很爱那个老奶奶，他们家里一定也很危险。

    所以当他被带到新家的时候，心里还一直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新家很大，比福利院还大，他有点不知所措，直到看见那个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出现的时候，他那双只有学习的眼睛里大概才亮了一下。

    那个女孩子似乎并不怕生，她先是在老奶奶怀里撒了一会儿娇，才把目光移向他，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

    同桌的学经常说，吃惊的程度大概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还怀疑，怎么能塞下一个鸡蛋，现在可以了。

    “奶奶奶奶，他是谁啊？”小小的女孩子摇晃着夏奶奶的手臂，指着被夏季年牵着的他。

    “他啊？”夏奶奶笑眯眯的回头看着他，“他是你以后的小哥哥啦。”

    小哥哥？那是什么？

    福利院的孩子叫他哥，他都是爱答不理的，在他眼里这群围在后面叫他哥哥的人，都是智障，自己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临了还要牵连他被院长先生骂。

    他看见那女孩子，一溜烟的跑到他身边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一脸嫌弃，“你怎么这么瘦？脸上都没有肉肉，你看我！”

    说着扯着自己的脸皮给他看。

    他皱着眉想，这人是傻子么？

    “啊！奶奶！他和我哥哥一样哎！瞪我的时候都要皱眉！”他刚这么像，这傻子就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了。

    这大概已经不是傻了，而是缺心眼。就像老师又爱又恨的指着他那个笨蛋桌说，“人家不搭理你还说的津津有味，你是缺心眼么？上课讲话，门口站着去！”

    “哎，小哥哥你叫什么？”小女孩回头来又看着他，脸上很兴奋。

    “靖羽。”莫名其妙的，一直从福利院出来都咩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他竟然开口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

    “那你姓什么？”小女孩说。

    你姓什么？这样的话老师也问过，但是他忘记了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老师那双眼里带着可怜和同情，然后在他一脸的烦躁之中，摸了摸他的头。

    要不是院长说对老师要礼貌，他绝对会在老师伸手的时候，就跑掉。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迷茫，那女孩说，“我叫夏泽婷，我就姓夏。你呢？”

    你呢？不知道，大概是没有姓，饭找到那个院长先生在叫他的时候，都是叫靖羽的。

    “夏靖羽。”这个时候，老爷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眯眯的说，“从今以后你就姓夏好不好？”

    “好。”老爷爷的笑容大概是他觉得除了院长先生之外，最好看的笑容了。

    “好耶好耶！”夏泽婷就是一直麻雀，开心的欢呼着。

    夏家真的是个温暖的地方，那时候夏泽婷的爸爸妈妈都还在，她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对谁说一句重话，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她爸爸也是，跟夏季年一样，脸上的笑容很温暖，他想也许等夏泽婷长大了，大概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毕竟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地方长大的人，比谁都幸福。

    但是好景不长，那年夏天本来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的学习，他却因为一件事情提前结束了假期。

    夏家的每个人对他都很好，他为了不让外面那些人说闲话，所以高考的时候执意报了外省的学校，即便代价是要和夏泽婷分开很久，即便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这样一个噩耗这下。

    那天是夏季年给他打的电话，告诉他夏泽婷的爸爸妈妈出国的飞机失事了，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总之等他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夏泽婷坐在门口等她，垂着头盯着她的脚尖出神。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平时都是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在辨认眼前的人是谁一样。

    “你怎么这个样子就回来了？”夏泽婷吸了吸鼻子说，“爸妈他们都还没有找到呢。”

    他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穿着Z大的专属校服。

    啧，有点蠢。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夏泽婷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真的太难看了。

    “你，要是想哭，我可以走开。”夏靖羽站在一边，犹豫是继续陪着，还是离开。

    他没见过自己爸妈，不知道什么是难受，只知道夏叔叔和苏阿姨对他很好，现在他们没了，他也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好。

    “夏靖羽，你就是个傻子！”